期待拿到新身份證這一刻,其實已經很久很久了。
長期以來,我為我擁有一張,貼有不像我的我的大頭照的身份證所苦:每當有必要拿出我的身份證對外證明我就是我的時候,就會因為現在我的面容和那大頭照裡、十多年前修著一頭小呆瓜似的短髮和頂著一張因過胖而圓肥平板的臉蛋的我,實在有相當程度的落差,搞的要憑此驗明我身份的陌生人和對自己應當要很熟悉的我、頓時一起對這方小卡片困惑起來,所以很期待換得一張忠於自己本色的身份證,也同時寄予濃厚的、一股亟欲想和過去的自己以及人生階段正式揮別的意味。
費心去照了合乎標準的大頭照。為了圓滿這頭換面的期待,對於嚴格叨煩的拍照規則再厭惡,我也一併耐心配合,梳整髮絲露出雙耳、閉唇淺笑不能太多表情,新大頭照裡的我為了不能咧嘴露齒笑而顯得臉憋到有點不像平時的我,但這就是標準規定所要的啊,心中再怎麼覺得矛盾諷刺,還是得奉公守法的乖乖交上照片,接著靜靜等待新證到手的那一刻。
今天,這個漫長的期待總算到手了。更諷刺與令我驚奇的是,在我心目中,證明一個人身份的這方小卡片理應比健保卡、信用卡、借書證、會員卡...等等卡都來的重要,它的質感卻比那些我覺得次要的卡,都要來的過份輕率簡陋...。
該是毀在照片吧!掃瞄的太粗糙,明明交出精心拍的照片是那麼合乎標準,色澤線條都是清透明晰的,經過掃瞄印在卡片上的卻是模糊而縮小的,瀏海下顯著一道淺淺陰影、雙頰兩側映出兩抹不尋常的泛紅,硬梆梆的護貝下與卡片上之間,還不小心地卡進一小段礙眼的絲絮,疑似雷射印記的圖案剛好卡在我照片臉上的人中部位,拿在有光線照耀下的地方看,我彷彿多長了一道會發光的小鬍子了!
越想越失望呢!是因為之前的期望太深的緣故嗎?想到被要求需要極盡吹毛求疵之能事照出的大頭照,最後竟是這麼迷濛如幻影般地被處理與呈現,「這真能代表與證明我嗎?」我與我手上那一小方期待相望,盡是說不出的、再一次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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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上準備出發去上班,最倉惶忙亂的過程,僅止於起床後打理自己--從如廁梳洗、服裝儀容到匆匆吞下早餐後衝出家門走一小段路到站牌處等待公車這一段,躍上公車後到下公車進辦公室,反而是一段平靜和緩地出奇的路程與時光。
因為我跟大部分匆忙上班上學的人群移動的方向恰巧相反--比較多的人是進城來工作上課,而我之於他們,則是出城。
一路上我看到的人與車,會一點一點稀疏與減少,大抵公車穿過辦公大樓與銀行林立的南京東路、越過就快被拆的光華橋,靠近大安森林公園後,便很難感覺這城市,因為一大群一早為現實而需開始匆忙奔波的人們,所引發的躁動與煩擾了。
我會看到幾個老伯伯或老婦,帶著平靜或是淺淺微笑的面容,慢慢上車。他們的慢出於身體的老化、更是出自一股不需為俗事所擾而油然而生的閒適。
我會看到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大孩子,抱著厚重的原文書或背著鬆軟的大背包踩著布鞋上車,有的臉上跟我一樣還掛著淡淡睡意,不知是出自純粹貪睡、還是帶著想逃避現實的迷離恍惚心態,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在沿途的師大就是台大,是得趕著第一堂課吧!?我望著他們年輕的臉龐,不禁回想起,最討厭早起趕第一堂課的,大學生時期的我。
我會看到車窗外,公園成蔭的綠樹如茵的草地,有人慢跑有人漫步有人遛狗有人做操有人發呆。天晴的時候最美,金黃的陽光把公園映照的既朝氣又暖和,叫我頓時忘記我是要趕去忙亂一天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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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最近很熱門,已經堂堂播出第二季的「誰是接班人」。
這是美國房地產大亨兼超級商業鉅子的唐納川普自製的REALITY SHOW。節目裡十數個他精選的菁英透過一次次的比賽捉對廝殺,最後出線的會成為川普的接班人,在他手下任要職做大事。
今天,一個所有人一致公認精神有問題,俗話說的「神經病」或「瘋子」的女參賽者,被開除了。沒人--理由是,不論是被領導或是作領導的人,會希望與容忍,一個需要團結一致的團隊、一間組織嚴密的公司裡,會有一個精神狀態如一顆不定時炸彈的人待在裡頭。
因為所有隊友的口徑一致,直指她的瘋狂,所以她毫無疑問地被迫選擇離開。
拎著行囊、坐上離開川普大廈的計程車的她,幽幽地說著--她們都說我瘋狂。這要看你如何解釋「瘋狂」。瘋狂的定義究竟是甚麼?
從她的角度去看她身邊的每一個隊友,各有各與生俱來的性情與習僻、待人處事自成一格的堅持,她以為看在她的眼裡,這些人其實也各有她不能理解與容忍的,讓她也可以有權力用瘋狂去形容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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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腳上尚未痊癒的疣,又去皮膚科報到。
在我前一個看診的女生,看似和我相仿的年紀,臉上一片油亮,還有一顆顆一大小不一或紅或黑的青春痘或粉刺,她苦惱又哀怨地急著和醫生訴苦-我之前看的那位醫生,開了藥給我,有擦的也有吃的,我也都乖乖照辦了。結果前陣子是有好一點啦,現在又猛冒出來,連背上跟胸口也開始冒了。
醫生那我所熟悉的淡淡地微笑又浮現了,一如他接下來冒出口的語氣一般和緩輕柔-那妳最近的作息有正常嗎?
就著麼一句淡淡的疑問,焦急的女生停下絮絮叨叨地詢問,她整個人瞬間靜默了,之前那因為擔心傷心而緊繃的臉部線條消失了。
不管怎麼擦怎麼吃藥,都不敵妳好好睡個又熟又甜的覺,還有別把自己的作息動不動胡亂晨昏顛倒。
只要妳沒把作息搞正常,皮膚還是會這樣跟妳過意不去地鬧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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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刻開始的128秒,我們有幸親眼見證親身感受101用全身從頭到腳演出的,炫目燦麗的煙火秀,因為這是全世界最高的大樓,一場讓我們感動到最高點的煙火表演。
不像去年奮力擠過重重人潮、千辛萬苦親自來到101的腳下,仰首與眾人在連連驚呼中看到它一身短暫卻震撼的火樹銀花;今年我選擇和最親愛的家人一起站在自家陽台,意外發現一個角度望去101的在跨年夜格外光鮮的身影,我們只要站在這裡、便可以清晰明見。
加上好天氣,就且當作這是意想不到的好運氣,不必人擠人、不需擔心回家的路上塞不進捷運,我們一起在陽台,和對面幾棟大樓或陽台或頂樓或巷口的鄰居們,齊聲為眼前這壯麗繽紛的花火高聲讚嘆。
除了感覺興奮與幸福,更有一股無上驕傲油然心生。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園,看見了全世界都想看都在看的景象,這是第一次,我們很真實地感到,生長在這裡,何等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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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我的2005,這一年,很不一樣。
這一年,我下了決心,告別了一段持續三年半的工作。
這一年,因為離開了舊工作環境、不得不揮別了相處已久的、已建立革命情感的工作伙伴兼朋友們。這一告別才驚見,過去生命總是繞著工作公轉著,連帶心情起伏與重心也難以逃脫地與工作中發生與經歷的林林總總不可逆地發生關係;而不可諱言,這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工作時光裡,苦的比甜的多、傷心的比快樂的多、困難的比容易的多、失意的比得意的多,最終與最大的成就,回想起來竟然是自己終能打破重重既定思想的猶豫掙扎,掙脫了作繭自縛的思緒牢籠,靠自己的力量與意志,決定灑脫離開。
這一年,去了一趟京都大阪,在我歷年連去的好幾次東京之後,雖仍執意往日本飛去卻換了方向,帶著沿途一路得到的美景美食等精彩記憶歸來之後,沒有一天不想念與回憶著,那一段離開工作牢籠後、完全自由無束縛的旅程。
這一年,回到我熟悉的一群朋友與老師身旁,我重拾歌譜,每週一次的重新戀上合唱、也重新站上舞台、重溫有著燦爛燈光照耀與溫情掌聲喝采回應的表演情緒。就這樣唱和著唱和著,我感激我有這樣一段斷不了的情誼與能力,就算為現實免不了不得不去為工作忙亂,我至少還有這樣的機會,琢磨拋光我心靈為現實磨損的刮痕、洗滌蒙在我心頭為不開心不輕鬆蒙上的塵埃。
這一年,因為換了新工作,到了一些新的地方、認識了一些新的人;開了一些新的眼界、長了一些新智慧。我對這樣的轉變滿心感激,不管其中多少有些適應與消化不良,就當作是在一向難以妥協、偏執成狂的我挑戰的一個告別儀式吧!我因為這些新鮮帶給我的轉變與磨合,有了很多新的感動與領悟,也漸漸也默默地,找出一些關於自己的未來的,可以放手一搏孤注一擲的新挑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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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一年的最後一天。
在這一天,很多人,忙著相聚、忙著狂歡、忙著人擠人、忙著回顧、忙著反省、忙著窮感傷,也都在忙著這些事的同時,忙著這一年經歷的,告別。
因為,與已經與即將過去的,鄭重告別,在所難免。置身人群與擾攘聲中興奮地大聲倒數是一年將盡的最後一晚,很多人慣用的告別儀式;彷彿在扯著嗓門數完,隨著與自己相識的或不相識的人群歡聲雷動的呼聲雀躍擁抱或跳躍中,大家一起激情地送走的、過去的那一年裡所有快樂與尤其不快樂的,都被這一股人群中發散出的鼓動與熱情給拋卻到老遠、消散在新年最初的黑夜中。
是的,在黑夜中。一切的結束與開始,恰巧都在黑夜之中。
就像告別與相遇,一開始時都是幽暗微妙地叫人難以確定,一切其實都已經這麼模模糊糊、糊里糊塗地展開了。
我也曾經,不只一次,用這很多人慣用的熱鬧儀式向舊的一年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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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與女人最大的不同,是甚麼、又該從甚麼地方比較出與被看見?
其實很簡單--看看男人與女人對身上肥肉的態度就得了!
從電視新聞的跑馬燈跑出的一段字裡行間無意發現的剖析,針對男女最大的不同,犀利又真實。
一項調查顯示,有六成肥男,渾然不覺自己是肥胖的;但,有五成的瘦女,毫不以為自己是纖瘦的!
看出男女的不同了嗎?對於身材外型,男人不苛求甚至可以完全不在意或不承認自己這方面的不完美,女人卻是完全相反地、對自己所擁有近乎甚至以達不可挑剔境界的外在永遠不感滿足與錙銖必較。
是因為長期以來,女人的外在--比起她們精彩的內在--總是非常容易被投以來自外界過多的關注,許多圍繞著臉孔美醜、身材胖瘦等外在的,關懷專注的眼神與批評指教言語往往是讓一個女人能不能自在自信地好好活下去的支柱與養分,又或許伴隨女人與生俱來的敏感纖細與強烈自省能力作祟,所以造就了如此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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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來是個急性子,走路一直堅持小快步。
步伐雖小,腿也生的短短,看來一副走不快的樣子;可是我只要一個人一起步逕自前行,總是會與同行的人漸漸拉大差距,讓人頻頻加速卻還追趕不及。
最近,為腳傷所苦,被迫脫下酷愛的尖頭高跟鞋,挖出眾多鞋裡唯一一雙勉強可舒坦容納我略顯腫漲隱隱作痛的左腳的平底圓頭鞋,我訝異與難過我不能馬上跳躍般地靈快走動,遷就疼痛的左腳,我只能依賴毫無壓力地邁開右腳,然後忍著左腳的微微發疼一拐一拐小心翼翼地、為不敢磨壓到正待復原的傷痛處,我別無選擇地、放慢行走速度。
小快步就這麼硬生生搖身為小慢步了。總是無法克制地搶走在別人前面--搶先進出電梯、搶先上下公車、搶先出入廁所...--這下子全都搶先不得了。因為過急切快速的腳步,恐怕只會讓我輕則需忍耐更強的疼痛、重則痛到不克繼續前行。
開始認真學習與強迫習慣慢走這件事,從轉頭回顧被我遠拋在腦後的光景與身影、到向前注視即將走上前的彼方與沿途,有著甚麼樣值得我細細注視的存在。才發現在一樣的日常情境,用悠然代替匆促,可以體會或發現更多的不同,至少心連帶著人不致忍不住動不動焦躁倉惶。拖著不及不徐的小慢步,我於是有了這樣的幡然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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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皮膚科診所,請醫師幫我診斷長在我腳趾頭上困擾我近一個月、最近亦發腫痛難當的疣。
等待的時候,醫師與一名看似與我坐五望六的母親差不多年歲的婦人間的對話,教我的耳朵忍不住豎起來認真偷偷聽。
「醫師啊!快看看我左臉上這塊斑啦!不知怎麼搞的?最近這一個月才突然冒出來,我之前長的好幾塊都還沒消咧!是我吃錯了甚麼嗎?還是我在看的其他醫師開的藥沒效?」沒等得及醫師先開口問,婦人就緊張又急切地連番問個不停。
「你在來我這兒前,還有在哪兒看妳臉上的斑啊?」醫師耐心溫柔地微笑問她。
「台大啊、中心診所啊~都還在看啊。可是,我覺得他們給我擦還是吃的一堆藥都沒效耶!」
婦人接著是洋洋灑灑地向醫師說出他擦過的吃過的一堆藥、如數家珍鉅細靡遺而且全以原文藥名發音脫口而出,惹得站在一旁的小護士和坐在後頭等待的我,對她如此專業的病人的特異精神驚奇折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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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爵士樂,向來是喜歡的。起初其實對爵士不甚規則的節奏音調聽的糊里糊塗、丈二摸不著金剛。漸漸地、也許是心境的轉變,我開始著迷與試著學習傾聽因為各個流派時期而有所不同風情的爵士樂、一聽就沒完沒了不可自拔,那迷戀的情緒、就像我一開始聽到爵士,總覺得那是一種一開奏或開唱便沒完沒了停不下來似的玩意一般。
有幸我在今年的平安夜裡,在友人的引界下,到河岸留言一起聽爵士度過平安夜。
慕名而來的眾多聽眾把窄小的PUB擠的人生過份鼎沸而嘈雜;但,當身懷絕技的樂手們各就各位、彼此老練而默契十足的眼神一交會流轉後、齊聲奏下第一段樂章的那頃刻起,一屋子的擾攘隨著高潮起伏絕無冷場的樂音與各個樂手輪番精湛的獨秀,幻化為一陣陣驚喜拍案的歡呼與掌聲;在PUB閃出點點昏黃光暈的燭光裡,我們忘卻了嚴冬的冷酷、拋開了現實的可惱、一心一意地淨顧著笑鬧著靜默著搖擺著。最後樂手們甚至充當起卡拉OK的伴奏,引領著聽得如癡如醉的我們、在聖誕子夜時分將屆前、個個化身成爵士歌手,捧著PUB為我們準備的歌詞,一起唱和起了平安夜。
我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個平安夜--有扣緊我心弦的樂音震撼與圍繞、有新知故舊的友伴們一同圍著燭光喝著小酒談著人生;儘管冬夜多麼幽暗深沈,這一室這一夜的給我的感動,溫暖光亮了我的明天、頓時我有了新的力量與勇氣,未來的方向似乎不再被茫然所迷離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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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次梳髮和洗髮,沒有出猛力亦沒有大動作,只消輕輕梳理和搔抓髮絲,粗黑烏亮的髮絲就會一根根無聲無息、毫不留戀地脫離頭皮,擱淺也似地嵌卡在梳齒間;或是像蕭瑟深秋裡的楓葉、一經秋風吹拂便飄然自枝頭紛落而下。漸漸的這大半年來,我的頭髮儼然不復年幼時那般過份濃密,甚至我自以為已紮實地梳密抓緊了它們、將它們綁成馬尾或包起使成髮髻時,不經意中便會在頭頂或是側邊露出一小塊青青白白的頭皮。
起初還以為是初次蓄長髮的我手藝不精,總遲鈍地悟不得學不成綁紮頭髮的訣竅;直到最近我才開始不情願地承認:是越來越多髮絲離開了,以新生黑髮趕不及填滿大舉悄聲離去的它們所留下的空缺的速度,造成了如今我攬鏡自照赫然驚見的這一小塊直叫我徒呼負負的貧瘠與困窘。
還有緊鄰髮際那兩三根份外雪亮的搶眼白髮,在滿頭烏絲中教我很難不去多看上它們幾眼。我於是又猛然想起家族遺傳的少年白,三十歲只是將近但還不到啊…,這流竄在我體內血液裡的強烈基因是不是正要開始隱隱啟動?我只能滿心疑惑、輕撫又粗又長的那幾根白髮,躊躇著要不要把它們悉數連根拔起,對它們所背負的、年老色衰的相同定義,在我忍無可忍的嚴厲視線裡、在我打死不願背離的青春生命裡,徹底消滅殆盡,來個眼不見為淨?
終究,我還是沒能對它們下手。我選擇花了更多時間思索:何以離開我的盡是烏絲而非白髮?想著想著不由得暗自惆悵起來。
原來,曾經繁茂的青春走向凋零的最初總是太靜默,靜默得讓人不懂得也來不及注意;而那無人不憎惡不嫌棄的白髮啊!這才能夠趁隙為人人皆不情願承認要逐步遁入塵封歷史的青春年少,狠心地扮起黑臉,大張旗鼓攻上頭頂,豎起昭告青春不再的的旗幟—就在生命中最兵慌馬亂的險惡奔忙之際,白髮讓人連驚訝也匆促的措手不及;就在驚呼聲還未脫口而出之前,白髮總是搶先一步逼人黯然低垂下頭,眼巴巴地滿懷懊惱檢視它,以彷彿是在對它投了降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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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因為被工作的勞煩與無聊悶的緊張又發慌,禁不住滿腔的抑鬱,在線上和老友幽幽地抱怨了起來,直嚷著又好想出去玩。
在雖然比我晚出生幾天,但因為韌性耐性始終堅強無比,所以性格與氣質向來比我成熟大度的老友面前,愛像小孩子一般沒定性愛耍賴的我,在電腦螢幕絮絮叨叨的埋怨,更顯任性非常。
我天馬行空天花亂墜出從未在我腦海停止盤旋的一大串旅遊大計-精雕細琢美如詩畫般的印度泰姬瑪哈陵,世界遺產最近又是旅遊大熱門的神秘柬埔寨吳哥窟,還是我行旅探訪作最多次最熟悉最想念也最意猶未盡的日本東京...,我興奮地飛快敲打鍵盤,一條條路線一幅幅景色化為對話視窗裡的,充滿自由自在翱翔遊戲人間的渴望的文字,老友看了,回我說-真好啊!妳還是年輕的!
我還是年輕的?!怎麼說呢?我不解地在電腦的另一端問。
老友回道-至少妳還會興致沖沖地認真計劃玩這回事啊,不像我,每天忙的累的根本無心無暇計劃怎麼玩囉,如果真的要玩一趟,可能沒辦法像妳馬上就能說出一大堆動人的計劃來,我是連個頭緒都摸不著連勁也提不起啊!這,該是心已經開始老了吧!?
還是年輕的。因為從來不錯過作夢的機會和隨時充滿作夢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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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開的誠品信義旗艦店--站在身為同業的角度是去見識與觀摩勁敵的本事與成就、站在一個純粹愛閱讀愛逛書店的普羅大眾的角度是接受了一場大開眼界的震撼與美夢成真的洗禮。
從空間設計、氛圍塑造、書籍數量之豐分類之廣陳列之氣勢與細微兼具,走在這間台灣最大的書店裡,不知為何一股驕傲牽動出內心的激動轉化為一種感動--一種「夢的實現」的感動,打從心底醞生和壯大。
感到驕傲,是因為沒想到,就書店這個文化產業在台灣,長期難以避免地沈陷在「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的、對自身所擁有的感到卑微不足以提卻對別人建構與享受的報以無限欣羨與讚賞的情緒,如今完全一掃而空--我們有這麼一間偌大而先進的書店,就在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城市,那些自己或他人在國外曾親身瞥見與置身的書店風景與氣氛,在自己的地方,也可以開始領略感受到了。
也許是也在這一行打滾的緣故,看到一些老是在腦海心間翻騰過不只一回的、礙於現實便只能流於如夢似幻般不可及的構思,不論軟硬體,竟然在這裡,一樣一樣地,都教我在驚呼中摸著看見了;除了驚喜除了感動卻更也不可諱言地閃過一絲絲悵然失落,為了那夢的實現,是在可敬又可畏的對手的手中達成的。
姑且先不論也不可期的,這個讓很多人感到震撼與感動的書店,它的未來是如何;至少,它的誕生與存在,活脫脫是一群在這經營其實艱困不已的產業裡、仍然有夢的人,決意要讓心中大夢的種子從想萌芽、勤灌溉、努力生根破土到開始發芽長大的過程的實踐,而那過程背後敢於投入的勇氣與堅持,不由得使我要由衷佩服、也很難不為此感到激動而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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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書寫,關於在剛剛過完的星期天,我走在車來人往的熱鬧東區街頭的一個景象。
我經過了一間雖非五星級但風聲頗佳的高級飯店,透過明亮光潔的落地窗,飯店裡滿座衣著正式光鮮、滿臉閒適開心談笑的人們,有的是不忘伸手苦惱地左挑又選躺在瓷盤裡的餅乾麵包、有的是優雅秀氣地捧著熱烘烘的茶或咖啡等著說完一段後喝上一口;是在與親朋好友共進一頓溫馨而快樂的假日下午茶吧?!
正當望著落地窗裡幸福光景的同時,拼貼著大塊大塊貴氣與霸氣十足的深色花崗岩地磚的飯店門口外,一個面部因佈滿畸形肉瘤而扭曲而變形的流浪漢,穿著歷經風霜累積而成的一身髒黑陳垢,無力地靠在大柱子旁,面前堆著一個和他一樣歷經風霜的褪色的塑膠面盆,在寒風裡等待路人同情的施捨。一個走在我跟前的老伯,掏出口袋裡一手滿滿的硬幣、嘩啦啦地、一把同情就在一連串硬幣碰撞墜落聲中,翩然流浪漢眼前。也許是假日人潮多,我瞥了瞥小臉盆裡、他的假日業績,看不見的臉盆底被硬幣實在地填滿了,也許是過份龐大的肉瘤遮蓋他的視線、也許是過份破爛單薄的衣裳擋不住寒流凍壞的身軀、他無動於衷--對那一把嘩啦啦的施捨、對投以異樣眼光的路人、對從附近店家流洩出的吵雜舞曲音樂、對來自他背後那片落地窗透出的暖黃燈光與幸福氣氛…。
一路上這樣天堂與地獄同時置於眼前的不協調畫面,令我吃驚地一幕過一幕。
我想起了一樣喧鬧擾攘的東京新宿,那些瑟縮在以廢瓦楞紙箱草草堆疊的「家」裡的流浪漢,還有在他們身邊來往、拎著LV穿著BURBERRY聽著IPOD的型男型女。
這樣的景象很是迷離而疑惑,但卻又是真實的殘酷的令我不得不信,在我的眼前我的身旁我的腳邊,既是天堂、也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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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白皮箱,60年代的形體樣式,原本該是光潔亮白的表面,禁不住暮暮朝朝、歲歲年年,開始泛起微微的暗黃;一打開一股樟腦丸混雜著長久沈悶在箱裡的特有陳舊氣味、飄散出來一如塵封多年的記憶在腦海點滴浮現的姿態。
那是媽媽的白皮箱,本來因為覺得佔空間難收納,媽媽把皮箱從衣滿為患的衣櫥裡拖了出來、打算將之丟棄。
皮箱裡存放著媽媽結婚前當小姐時慣穿的,一件夏天無袖的白底滾印淺茶色玫瑰花樣的短洋裝、一件冬天厚毛料黑底滾正綠色邊的圓領圓裙洋裝。「那時只有45公斤啊!我可是從來不穿褲裝的!都是穿ONE PIECE!而且一定得配上恨天高的厚底麵包鞋或是粗跟高跟鞋!」媽媽輕撫著腰身袖管都瘦窄的可以的老衣服、感嘆著搞不好我跟妹妹都塞不下它們了。穿不下的年輕衣裳,一如回不去的青春時光,只能回過頭細細一看輕輕一嘆。
還有一件鑲著細緻蕾絲,胸口還縫以幾朵浪漫玫瑰布花點綴的高腰粉紅禮服,是媽媽結婚喜宴送客時穿的,雖然是一樣是三十多年前的款式,看在復古風大行其道的如今卻意外地一點都不過時。
壓箱底的是,我有印象的,最小的弟弟出生未久時被包覆的嬰兒厚外套,媽媽一直捨不得丟掉它,因為那是還住在永和舊家時、如今已失去聯繫的老友慶祝她高齡喜獲麟兒的賀禮。
每一件象徵的都是她人生每一個階段的意義、也是回憶。裝載這些珍貴記憶的白皮箱,更是意義非凡--那是媽媽結婚後離開生長的故鄉台南,拎著北上開始婚後嶄新人生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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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這一年,我立志要換一個朝久晚五的工作,藉此看看能不能戒掉晚睡晚起的作息,試著讓自己的作息跟大多數人,至少能跟我一起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家人一樣。然後,爭取更健康的可能,爭取與眾親朋好友見上更多面說上更多話的可能。
我真的換到了這樣的一個工作。跟很多上班族一起強迫自己早起,不管和溫暖的被窩再怎麼難分難捨﹔匆匆混亂中梳洗與早餐,急急忙忙等待與擠上尖峰時段的公車,搖搖晃晃昏昏沉沉中,透過車窗看到路上一樣行色匆匆的學生和上班的人群急促的腳步,看到自四面八方駛來的一大堆機車在車陣裡又衝又鑽,我們都是為了同樣的目的,儘管方向不同性質不同但心情極可能是一樣地,有希望也有失望,有動力也有無力,有肯定也有疑惑,有滿足也有虛空。
當然中午用餐也是個不可避免的擁擠尖鋒,一起為不知該決定中飯吃甚麼集體陷入苦惱而無聊的猶豫﹔下班更是一天中擁擠尖峰的重頭大戲,總是得埋首打卡前那幾秒的忙茫盲,打下下班卡之後又得置身另一段車水馬龍,走走停停間透過車窗,又看到相同一群人與車,幽暗的車體中與微悶的空氣裡,感覺自己的人生也是這樣停了又走走了再停,希望失望動力無力肯定疑惑滿足虛空,如走馬燈又如這擁擠的人車陣,我是那永遠的座上客影中人,脫不開身。
如果我想脫身呢?我想,不必問人也無須問自己-沒人否認,這樣的角色,最易演也最難演,難易都只為了它這無止盡與無奈何的,輪迴般的無窮反覆。
除非,我不是上班族了,除非。
所以,一直在幻想著脫身的可能。這幻想儼然,成了我身在其中,解痛忘憂用的,唯一的嗎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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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了。
一直是喜歡寒冷遠勝過酷熱,其實過分寒冷對我的身體非常不利,先是鼻子會禁不住冰冷空氣的侵襲,敏感發癢打噴嚏流鼻水,常被不知情的人誤以為掛著淺淺鼻音和挺著一隻微紅小鼻子的我一直都在感冒﹔然後是皮膚缺水缺的緊,粗糙乾荒外加間歇地發紅起疹,怕冷想禦寒偏偏皮膚的惡劣條件使我就算冷的發抖也不得輕易讓溫暖的動物毛皮衣料上身。
但這樣的我還是喜歡寒冷,寒流的低溫特報不會讓我心煩反到會讓我期待與欣喜,我常常遺憾為甚麼在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寒冬時從不會幻化成冰天雪地的銀白世界呢?!
是因為唯有置身在越冷酷的環境與氛圍中,才能夠越真切地感受溫暖的可愛與可貴。
是因為唯有置身在因為大寒而荒茫一片的時空,才能夠更滿心盼望與幻想生意昂然的春翩然來到的那一刻,並更能喜悅地敞開心懷擁抱春天的美好。
所以我從來不抱怨也不害怕寒流來襲一波接一波的隆冬,只因為我知道這是迎向春天降臨前的,最美妙的一段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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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友一起討論到關於旅行。發現享受一趟盡興充實而完美的旅行,最重要的關鍵不在於地點也不在於目的,而僅僅在於-和你同行的那個伴而已。
多年前日語中流行過的一個詞彙可以支撐我們談論後達成的共識-成田離婚。意指婚前再怎麼相愛相知的難分難捨的男女,一旦共結連理一起海外蜜月旅行一回,因為在旅途中不可逆的密切相處相隨而得以互相驚見對方讓自己難以理解並忍受的習癖,嚴重可能導致一歸國就壓抑不住心中的悲憤與疑惑,索性在機場協議起離婚。
婚姻如此,友誼也是。不只一次聽聞週遭友人和朋友老死不相往來的原因,都是起於一起旅行的過程中,才認清原以為是多麼合得來的朋友竟然在很多觀念與習慣上其實是格格不入,短短幾天旅途的光景,竟能一舉推翻長久和諧友好的基礎與關係﹔所以我才恍然大悟,不久前在一本兩個大男生合著的遊記書上看到的一句話-真的要一起去旅行嗎?難道不怕這一去後連朋友都會作不成了?這問話乍讀之下還不知所以,現在想想還真是大哉一問呀。
我也不禁回想起這些年自助一起同行過的友伴,不想還好,一想之下赫然察覺,有些關係都已經默默起疏遠變化了,大多還是相當微小到不足以構成一翻兩瞪眼的窘境,但也有極少數是真的出現不思議的絕對陌生了。不過努力學習只留住美好記憶的我,總覺得,只要每一段旅途都有忘不掉的開心趣事與美麗景物,讓我能回憶起來嘴角心頭還漾著滿足與幸福就很足夠了﹔現在跟過去相比有多少落差我也就無心也無暇去敏感地顧及了。
但再怎麼說,一顆心畢竟再如何堅韌也乘載不了太多次反覆地悵然若失﹔不放棄慎選與期待有朝一日能幸運地得到最好的旅伴,不論是在每一段旅遊還是在本身就是一場漫長旅行般的人生裡,都是非要不可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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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迷糊的個性使然,我很會丟三落四,很多東西走到哪裡丟到哪裡,明明還是個該清醒的小女孩時卻已然像個健忘的小老太婆,別在圍兜兜隨身的小花手帕、爸爸旅遊日本買給我的KIKIRARA可愛電子錶、忘了印有哪個卡通圖案的香水橡皮擦、媽媽買給我的編織遮陽帽…,我從小到大因為這糟糕的劣根成性弄丟掉的東西回想起來還真不少。
矛盾的是念舊成性,堅持把一堆看在很多外人眼裡早該眼不見為淨地丟棄的事物當成寶一般地收藏,小心翼翼還會不定時提醒自己去記憶它們各自在我房間裡隱身安棲的所在,還有摸不到看不見的回憶,不論快樂或悲傷、驕傲或難堪,都記的鉅細靡遺、一清二楚、捨不得丟。
該丟的總丟不掉,不丟的卻老弄丟了,丟還是不丟,在我的人生裡,看來跟莎士比亞說過的"TO BE OR NOT TO BE"一樣,"THAT IS A 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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