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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忘了打從哪一年開始的, 我年年投稿給一個文學獎, 並且年年摃龜。今年的結果在今日公佈, as usual, 我又摃龜了。

今年貪心(?!)或是極有企圖心(!)地、我投了兩篇, 一是字數限1000字內的小品文、另一則是3000~4000字間的散文。

花個數十元買郵票寄掛號遞出這兩篇文章, 和去投注站簽一兩注大樂透威力彩、期待就此簽中一發獎金破萬上億的頭彩, 其期待值與中獎機率看來很是相像呢。

文學獎是由一個本土報社創辦人的基金會舉辦, 有小說、散文、新詩、小品文這幾個獎項。

一定是我文章裡的文藝腔不夠濃重、不夠賣弄或不顯得政治正確吧, 寫出的東西不足以驚世也不夠駭俗, 怎夠格去拿取數以萬計的獎金呢... 

我自承不具備寫成千上萬字組成的小說的耐心與天分。耐心是我與生所不俱來的, 現有的寶貴耐性都是迫於現實而硬練強裝而來。天分?! 似也並不在我身子骨血液中秉性堅強地流竄過... 我喜歡並熱中聽故事、我也擅長比別人更快體悟到故事裡阡陌縱橫的脈絡與弦外之音; 但要我「生」出自己編製的故事, 抱歉、始終沒那個靈感耶。也許沒靈感只是我流於冠冕一般的堂皇說辭; 承認吧, 我是沒那個天分的。

所以我從不動念、不曾嘗試寫與投稿「小說」獎項, 我自以為是地猜想、或許這正是我勤扣文學獎之門、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原因... 大抵, 長期以來檯面上夠擲地有聲的文學獎, 多的是徵長篇或短篇小說稿件為主; 而短篇小說一篇起碼也得寫個一萬字上下, 這, 並非在文字上習慣快跑短打的我能有把握作好的事。但我想說的真心話, 也無法透過寥寥隻字片語的新詩說好道盡。我沒有小說與新詩的天分--要我如此承認, 我、可、以。 

所謂「天分」, 既以「天」字為名, 或許就是直指老天特別賞給特定的人所吃的飯吧。有人生來就是一塊專寫出能拿獎文章的料吧, 不管寫的體裁篇幅是啥, 就是能拿獎; 而老天看來是沒把這種拿獎的天分、或可說是一種資質與運氣, 大方地饋生予我。

我從老天那兒拿到的, 是投稿登報、一篇賺個數百或幾千元的小運。

回憶人生中第一次投遞出的作品公然見報, 是小學生時候的陳年舊事。我畫了一幅畫、畫在8開圖畫紙上, 給它起了一個作品名稱叫「媽媽愛漂亮」、投給國語日報一個登出小朋友畫作的版面, 當時應是為了母親節而設定媽媽入畫的主題吧, 我在8開畫紙中畫了媽媽坐在化妝台前忙著七手八腳地化妝, 被印在我每天拜讀的報紙上。小學生對金錢沒概念, 我渾然不知這篇投稿, 到底讓我得了多少稿費, 只記得看到自己的學校班級與姓名印在畫的邊緣, 那種感覺很奇特。

事實上我媽根本不化妝, 頂多出門前畫個眉(她天生眉毛稀疏且無型)與抹個口紅(她天生薄唇小嘴, 若不在唇上抹些甚麼, 薄唇小嘴在她的大圓臉上就幾乎無存在感)。我當時畫的媽媽, 堪稱「超現實」風格--瓜子臉、頭髮微長、起勁而老練地在鏡子前化上全妝, 刻意撐大的眼皮塗上了寶藍眼影、還長出根根分明的粗黑睫毛--那些在現實中, 完全不存在我媽的臉上。

我投出一張絕對悖離事實的畫, 而它被絕對幸運地公諸於世了。

人生初體驗的作品見報成就感中、蠢動著的是我莫名的心虛、我很早熟地理解何謂虛榮。

國中得過一個獎, 和我自以為比畫畫更擅長的作文能力有關。是一個推廣大家要記得拿與開統一發票的租稅教育徵文比賽, 確實的比賽名稱我記不清。二十多年前怎麼會有立意如此良善、但回想起來卻如此搞笑的作文比賽呢? 然後, 更好笑的是我竟然還寫到得獎。我到底寫了多八股、多麼政治正確的文字, 才拿到這個獎? 我也記不得了, 此事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因此上了司令台接受表揚、司儀大聲地念了我的名字和上台的緣由, 聲音從不時夾雜爆破音的司令台擴音器空谷回音似地流出, 聽得模模糊糊的, 上台到下台的過程整個輕飄飄忽晃晃的, 就跟擴音器發出的聲響一樣既實又虛, 想來也是挺虛榮一把的。從校長手中接過獎狀跟獎金, 那2000元我一毛不留地拿去買麻糬請客(分享喜悅!?)給全班同學吃個精光。後來那只獎狀去哪兒了? 沒人知道, 我至今還能依稀記住的, 就是全班開心吃我請的麻糬的狼吞虎嚥貌、還有司令台上我與校長同台接下獎狀那尷尬又驕傲的虛榮瞬間。這是我人生截至目前, 拿過唯一一個跟寫文章有關的「獎」。

再來. 就是三不五時地投稿給願收我這無名小卒的稿件的地方, 得到的自然是報社或雜誌社匯入銀行戶頭的稿費, 那費用大抵能拿來吃一頓中高檔次自助餐、或是去搭一段北高高鐵自由座的車資, 沒有獎狀獎杯也沒有名聲。

那兒時初嘗到的、飄飄然的虛榮感, 長大成人後, 也漸漸從生命淡出、宣告缺席了。

成人後的拿稿費之路並不很好走的。很多時候, 我的腳步根本是踏在界外吧... 比起稿費, 我從投稿單位那兒拿到更多的, 其實是來自編輯大人們的退稿信。

總比石沉大海、有去無回好呀, 退稿信並不會讓人雀躍、不足掛齒更不具任何價值, 但至少很具體地對你確認--這篇不會上, 這篇不留用, 你不必再空等、不必作夢了。

對統一發票時, 發現自己經年累月連一張200元的基本小獎也沒機會對中, 投稿屢投屢被退稿, 大抵與這樣的感覺類似。

但, 也偶有中小獎的時候, 報社曾有開闢一個「不那麼文學」的副刊, 鼓勵大家投來筆調較輕快易懂的小品散文或微小說, 十多年來我不間斷地書寫, 寫在隨身筆記本、也寫自己的部落格(部落格沒多少人收看、姑且充當我自吹自擂的寫作練功場地), 寫在筆電word檔裡, 有自覺還行的作品我就投稿出去, 我在那副刊先後投中了好幾回... 平均算下來, 一年僅一到兩次見報的機會, 我想這也夠了, 覺得不夠也硬要對自己說很滿足。哪怕只是久久一次也好, 一次次地、得到小小的肯定, 感受到相對的、那小小的虛榮。

這副刊今年八月吹了熄燈號, 我就此少一塊可以投遞換取小確幸小彩金小虛榮的園地。原本的版面變成只收國小學生文章的新園地,  但我明顯超齡, 我沒有小學生寫作文的參加資格。現在的小學生, 也都喜歡、擅長、不間斷地寫文章嗎? 在乎文章見報拿稿費的小小成就嗎? 

這世道, 似乎還有更多能讓人成就出更大虛榮以堪自慰的事物,  能讓世人(不管大人還是小孩)窮於也樂於追逐的呀, 遠勝過寫文章與讀文章吧。

我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那塊曾讓我得以投遞文章十多年的副刊園地, 為甚麼要收攤的原因了。

其實這段期間內, 我也持續投旅遊圖文, 算是圖文並茂的個人遊記, 這裡搭理我的投稿的機率、比純文字的那塊副刊更積極一些, 我的虛榮感也在此長得更大一點, 十年來形同作了一個旅遊作家的兼職, 每一次出國走跳度假我都耳提面命自己拍的每一張照片圖檔都要夠大、夠有標的性, 漸漸連選擇旅遊地點也開始力求標新立異、就為了能寫出並投中更受邊及青睞的稿件。

只有檯面上的那些文學獎, 是我始終沒能攻上的一個遙遠灘頭堡。 

每次都抱著「有投有機會、有投有希望」的阿Q想法, 但每次都落空。心情就在積極與消極的兩端擺盪、以一年一度的週期。我想是我觀念偏差掉了, 投搞去文學獎這種文字的大殿堂之事, 怎可以比照簽樂透那樣地、用碰運氣的態度與心理去執行呢?

那, 還要繼續投、寫下去嗎? 是該審慎想想、也許到了該暫停下來的時候吧!

過往的「努力」根本不能算是努力, 努力如果一直不見想見到的成效,  那麼變成只是純粹在瞎碰罷了, 碰不到也是剛好而已。

耳邊貌似響起北野武的論點, 他認為人根本沒有所謂的「沉睡的天分」--北野武以為那充其量只是坊間成功法、激勵大師們騙人買帳的虛矯話術。人, 只有「有天分」與「沒天分」之差。成就夢想, 於是乎根本不能只靠努力作夢跟勇敢追夢而得來, 沒那個天分, 怎樣努力勇敢也沒用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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